第三章
现在的他这么斯文正派，彬彬有礼。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布菜，女孩长得很可爱，两个人有说有笑。她听到他在问：“杨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差一点没有失声笑出来。
邹南说：“她最近为‘The colour’组合签广告约，今天和4A那边的人见面。”她觑一眼上司，又说下去，“她从去年开始就不大管湘湘，演出什么的都不太安排，湘湘说多亏Merry你为她安排了一些地方台的演出和专访维持曝光率。可是唱片没的出，电视剧也签不到，这样下去总归会完蛋。”
她很能领会于正的意思，正如管弦对于正说：“莫向晚是猛将。”
她说：“湘湘昨天又自杀了。”
晴空之下好像劈过来一道闪电，莫向晚想，以后切切要在晚间睡好。
邹南说出口，看住莫向晚扫过来的眼风，“咻”地住口了。
女孩的回答有些做作，他也不以为忤，涵养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朱迪晨瞪圆了眼睛：“谁到知道这里的电视台做娱乐节目半瓶子醋，那边的节目上了卫星，收视率有多高？”
朱迪晨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两个人难得一拍即合。
这个助理煞是体贴，也煞是细心。莫向晚喝了茶，问：“Judy今天有没有来？”
莫向晚说：“我晓得，所有艺人和‘奇丽’的签约内容内的全部项目，都应当是公司所要把握的。”
然此刻真真棘手。
不过莫向晚可以理解她的想法。一间娱乐机构，旗下艺人数十成百，哪里会人人都得公司青眼，大力提携？如若观众眼缘不合，又无可靠后台做保，被淘汰简直是必然。
她且当这位朱小姐是在关心她好了。
朱迪晨对莫向晚说：“有些人是不明白我们起早贪黑带个把艺人的苦的，养株小树苗怎么才能成大树，没有谁比我们更清楚。”
她决定下一次再做商务宴请，一定不选“小南国”。
莫向晚回到座位上，脸色是青白的，朱迪晨都看出来，睨她一眼：“女强人不是人人都做得，有空你要多进进美容院，这一把年纪三天两头熬夜，很容易老。”
莫向晚自从进了这一行，专门被别人称为“莫无敌”。这个称号多少有点调笑的味道。
接下去是场硬仗，她想她要好好打。
莫向晚笑起来，扣扣她的脑袋：“快替我去‘小南国’订位。”又说，“你要劝好林湘，自暴自弃不求上进在任何地方都是混不下去的。”
难道他是在相亲？他还需要相亲？
朱迪晨妆容向来精致，喜欢韩式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小几岁，莫向晚又扮的比实际年纪大，见她时，到底一声“Judy姐”没叫出口。
邹南十分不屑：“她一听湘湘身上可以赚钱，就换了一副嘴脸。简直恶心。”
他在做什么？
后来朱迪晨在圈子里逢人就说，不知道莫向晚下了什么蛊，竟然让中部台里那个出了名的“葛朗台”同意临时换人。这种假设性语句是暧昧的，朱迪晨还加定语：“人家就是无敌嘛！”
莫向晚整个上午审定好当月的艺人工作日程表，神清气爽地去赴朱迪晨的约。
她说：“这么看来，这个小傻瓜早年谈的那场恋爱真没白费。我们要谢谢罗先生送来的大好机会。”
中途莫向晚去洗手间补妆，对着镜子重重吐口气。
“好好好，我晓得你，您别生气，您一生气到了周末全城的人都看不到和蔼可亲的‘老舅妈’了不是？这孩子年纪小，没有时间观念，我一定扣他钱。我今天压着他去向您道歉。”
幸亏是没有瞧，光是她瞧见他，就够她震惊了。
“公司签的艺人多，不是个个都给机会。”
朱迪晨冷笑：“原来是这件事，我想‘莫无敌’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了？”
此话确真。莫向晚把假面具一搁，就可百毒不侵。
齐思甜说：“莫经理，做飞机都来不及，两个节目相差才一个小时。”
镜子里的她，黑眼圈更加深了，她用眼镜都遮不了。她凑近镜子看，眼角嘴角还好是没有细纹，不若朱迪晨再韩妆，松弛的皮肤也暴露了年龄。
莫向晚建议：“如果有一首合适的歌，再好不过。湘湘的照片暴露尺度并不大，还挺美的，公众能理解她这个受害者。”
这是一个重感情的女孩，可惜说的多了点儿。莫向晚摆摆手，阻她继续说下去，她说：“我会给Judy打电话。”
于是莫向晚当晚就坐了飞机去了中部，六个小时后回来，对朱迪晨说：“我已经协调好了，可以让思甜上下一期节目。”
正因最后一着，深得莫向晚赞许，她才决定这一次帮她一帮，尤其她有了崛起的觉悟，就更好办。
对面正有一个人走过来。
那头的朱迪晨气的直叫：“我管她去死，一个月给老娘死几次，她要死就真死过去了。”
朱迪晨并不傻，自然是答应下来。
莫向晚到了公司，邹南已经到了，例必清晨奉上一杯清茶，顺便汇报：“湘湘后来没什么事了，她说她会听公司的安排。”
于正决定升莫向晚做“奇丽”的艺人管理部经理时，说：“你面对的必然是圈子里最难搞的经纪人群体，但公司需要通过‘四方来效’机制整合现有的行政管理制度。”
这边说完，那边又接到电视台文艺频道都市情景剧的监制电话，对方暴跳如雷：“早跟你说好，我要徐陵上我的情景剧，他至今没来我这边报到。”
管弦一边洗着水晶杯一边说：“老板喜欢的人，同事不喜欢，同事喜欢的人，老板不喜欢。别求人人在你背后说好话。”
于正很满意，说：“有取有舍当然困难，两全其美也要付出代价。”
这时服务生上了一道生滚肥牛，热辣的气息直直冲进了莫向晚的眼睛里。
挺一挺腰腹，莫向晚走出了洗手间。
谁都知道手下带过三四个顶级红艺人的朱迪晨向来比明星大牌，从不正式隶属任何机构，一向签项目约，遇到小项目还未必肯搭理。这一次这样准时出席，莫向晚的一颗心无来由就先定下来了。
这个城市有多小？这么多年不见，她都以为再也见不着这个人，没有想到竟还是见着了。
朱迪晨对她冷笑。
莫向晚上任第一个项目，就是配合活动部拿下的本城电视台大型舞蹈节目调配艺人。她要调新近正红的电视剧小仙女齐思甜参加节目，偏偏齐思甜的经纪人朱迪晨为齐思甜接了中部一家地方电视台的专访。时间撞了车，齐思甜左右为难。
这边挂好电话，她直接拨给Judy，刻意把声音放柔和了。
齐思甜自然开心，朱迪晨可就气得吹鼻子瞪眼睛。
“你要体谅她的一片痴心，或可为你最近的项目出点力。”
莫向晚丝毫不退让：“市里电视台的项目广告投入不少，对思甜的曝光率有好处。没有就近原则不讲的道理。”
莫向晚听了气馁，在“MORE BEAUTIFUL”对着管弦倒苦水：“这里就是无风也有三尺浪，我不过就是请‘葛朗台’吃顿饭，把我们新签的百花奖影帝最近的档期供他参考了下，哪里就那么龌龊？”
不过朱迪晨没有好脸色倒是在她预料范围内。莫向晚素来是公事公办的人，她简明扼要说了自己的计划。朱迪晨先是蹙眉，然后展眉。
那么一个人，着一身浅色西服，整齐的发，也是戴了眼镜的，一惯的斯文，嘴角边带着极浅的笑纹，说明这个人脾气很好。他走到这个方向，折进了男洗手间，竟是一眼都没有瞧见她。
让莫向晚所没有想到的是，朱迪晨比想象中要配合许多。
那头的那一位走回来，原来座位就在她的斜后方。莫向晚好奇地觑过去。
莫向晚忍住一口气，说：“如果Judy你对这个计划有兴趣，我中午请你吃顿午饭，我们详谈。我们当然都希望湘湘好，她唱片大卖，对于我只是完成一件公司任务，对于她总归是好的。”
因为林湘的经纪人便是朱迪晨。
首先是没有迟到。
莫向晚说：“这样吧，两个节目思甜都上。”
这一位林湘，红的时候也曾如火如荼，之后就后劲绵软了。先是对粉丝态度嚣张，失掉一半人心，这是早期教养问题后期暴露。后是上几个节目都表现不佳，令主持人心存不快。曾有大老板送过请帖给她，请去陪客，她因为入行之前谈的男朋友模样俊俏，怎么都看不上五短三粗人士，故此机会错失。